荷不语

糖和刀片皆可食用,心硬。

金酒罂粟

【沙清】金酒罂粟

(给Roy的生贺。 @Royyyyy🍃 当沙清或者露中都可,因为不涉及异体。但涉及某些隐晦的性暗示,以及部分虐待情节。以及作者也搞不清楚这是不是国设。大家看着不得劲的话赶紧退出去找医疗兵会比较好啊。

题目的罂粟并不是晚清吸食鸦片,当时不是晚清,王耀国力强盛,但见过人吸知道那不是好东西。罂粟是欧洲常见的装饰花,但是一般需要温暖环境生长,所以在寒冷的圣彼得堡非常昂贵,冬夜只能温室培养)

“他是一捧蓝烟,是一轮瘦月,是雪上的梅影,是海上的幻景,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切。却独独不是他的,就算在他的怀里也不是他的。”

                                                  ——楔子

室内红丝绒窗帘幽暗,颤动着试图隔绝圣彼得堡夜晚的黑暗。然而幽黑的长夜早已浸入屋内,镜中是夜,丝绸床幔上是夜,浮雕和流苏上是夜,镀金天使像上也是幽暗的夜色,纵然西班牙烛台卷曲花纹托着重重蜡烛,在伊万大公的卧室中也只映得胡桃木桌上水晶瓶的雕花盈亮惑人。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在修剪罂粟,沉船般的苍白的手浸在深红带紫的鲜花之中,被那些大朵冶艳的殷红至黑的鲜花淹没,像是花间明灭的苍白蜡烛,配一点黄铜色火光,黄铜来自于手中的铜剪刀,铜柄上雕刻着龙凤,这件手工艺品很明显不是出自于沙皇治下的铜矿。

修剪好的完美鲜花将被插进盈亮的水晶瓶中,苍白的手指一朵一朵托起血红带毒的花头,细细端详,指间鲜红冶艳欲滴,直至妖异的黑,使人疑心会有血从指缝里流下来。

血红花瓣丝缎般的质地宛若娇艳的肌肤,将水晶瓶的浮雕映出了惑人的粉红,被映出鲜红和粉色的雕刻精美的透明水晶优雅地环出一行俄文,水晶上凹陷的笔道敷着金粉,描着金漆的星辰,上面的俄文是“伏特加”,这个单词是俄语中“水”的爱称,用以形容这种不带任何香气的清澈纯粹的烈酒。

相隔很远他听到重重宫门依次打开的声音,他抬起头,又低下头像是等待猎物般舔了舔上牙床,将一枝残缺一半的艳丽鲜花漫不经心地扯得七零八落,他的指尖将落在桌面上的花瓣碾出艳丽血色的汁液,指甲中都浸透了勾人的带毒的香气,他嗅了嗅,微笑了,又神经质般用手帕反复用力地碾擦自己的指尖。

此时此刻他是得体的,是红丝绒披风和金色宝石王冠的王,在大雪的夜晚将玻璃温室的鲜花随手撕碎丢到地上,但也是期冀的,全无力量,是那个在北海青绿柳影和闷热灰湖上,长立在游船廊中,等陛下午休醒来的异族孩子,卑微,渴望又饥饿,除了陛下亲手喂他的,幽暗冰水镇着的葡萄,一下午没有再吃过别的什么。

香气浮动,开始只是清淡地一线游了过来,后调烧出来的艳烈勾人却令人心颤,从白苔和广藿香逐渐过渡到最为凄绝的鸦片花,和室内浓郁的血红罂粟先融为一体,又逐渐凌驾在它们之上。

他识别出了这一线信香,来自他心中的东方皇后,信香艳烈像是欲望的颜色,如白骨中开出的黑红鲜花般令人眼酸。他想到他的皇后的来临就颤抖起来,面颊爬上了慑人的殷红,五十年一次的珍贵相遇,想到东方人苍白瘦削的微光轮廓,他忍不住满怀着渴望深深地呼吸起来。

珠子,珠子碰撞的声音,产自北方寒冷河流的东珠有着罕见的金色光华,当这些尊贵的珍珠被穿成垂链,挂在某一个同样尊贵的流着金色血液的人的颈上,就会随着他的脚步发出这样脆弱的轻响。这种声响他在宫殿中听过几次,亦在梦里听过无数次。他在梦里无数次地期待那人跨过门槛进来,但是只有珠链脆弱的轻响绵延不断。

他早就知道的,四百年前就知道,那人是天上雪,林中烟,可望而不可及的皇帝和神仙。他给出的一切都是恩赐,若他不赐,没有人能从他手里夺去。他是冷得像冰又高高在上像月亮的神仙,连梦里都不肯赐下一次相见。所以他就梦不到他,五十年梦里满是珠链的轻响,却从未看到过他的眼。

珠链的脆响断了。他望向宫门,五十年大梦之后,他又一次见到了那一双眼睛。

眼睫狭长如漂亮画框,眼梢上挑如飞鸟展翼,大多数时候是寒冷的深色,被日光照透后会散发出琥珀的光,透明而带着漂亮的色彩,带着从沉香木到松脂的所有高贵的金色调。某一次出访普鲁士归来后,沙皇曾极力赞誉琥珀宫的美丽,但当这座琥珀雕成的比黄金还贵重的宫殿被作为一项礼物移到圣彼得堡的凯瑟琳宫后,他看到那些深沉绚丽的金褐黄红颜色,只能联想到那双耀目更甚的琥珀色眼睛。

那双眼睛正凝视着他,琥珀的深色温柔又寒冷。这一次不是梦境,来自东方的阿清正立在他的门前。

“请进来吧。”他听见自己换回了少年人温柔脆弱的语气,小心翼翼的温柔和他的成熟高贵并不相符,如果楼下大厅中那个拿着漂亮易碎的珠贝的洁白雕像少年开口,大致就会是这样的声音,“这扇门是只为你开的。”

轻得像一阵蓝烟的东方神明越过了门槛,珠链碰撞时和他想象中一样的淡金色泽四溅,映在深蓝的丝绸袍子上,袍子当胸绣着一条红色的大鱼,朱红到深红,又用了些珍珠和薄金,一鳞一羽展翼将飞。

“鱼跃龙门。”他有一点高兴,他想起对面那人对他讲过鱼跃龙门的传说,那时他跪在榻边,那人苍白的手指盘桓在他的金发之间,声音散漫,大都的宫里竹摇暗月。

“你还记得。”对面那人的声音和百年前一样散漫,像在香炉里随手插了一把昂贵的线香,然后任它燃着,几百年来,他的眼也一样温柔寒冷,眼角向上像是收了鞘的刀,注视着他的时候,刀锋会泛上一点温柔,那是他最爱的,但也再没有多的了,“有四百年了吧,那时候你还小,记性倒不错。”

“我也没有那么小,”他将一朵鲜艳的血红的花簪进那人的黑发里,俯下身时嘴唇轻轻碰触他苍白消瘦的脸颊,“毕竟你说要和我过夜,你不会要和一个孩子过夜的,不是么。”

那人没有回答他,闭上眼似乎是冷笑了一下,任他的吻和发丝在自己脸上投下阴影。他怜惜地吻过那人消瘦发凉的侧颊,他又瘦了,比五十年前还瘦,但是黑发在手指绕过时依然是强韧的,丝缎般的,使人疑心他身上到底病容是真的还是健康是真的。

“你喜欢我叫你阿清还是大元?”他的吻温热地流连在那人苍白如冰的颈侧和耳际,黑发间垂着一颗同样全黑的珍珠,幽沉中透出孔雀绿和浓紫,色泽妖异,和他的瞳子一样变幻惑人,

“王耀。”那人重又睁开了眼凝视着他,目光雪亮,和许多年前一样尊贵,让他颤栗,但是这一次他幽黑的发间多了一朵冶艳的重瓣红花,那艳烈的颜色甚至给他苍白的面颊染上了淡淡血色的粉红。

“对。”他金发的,爱神般的头颅伏在王耀修长的颈边,丝绒般的嗓音带着含糊不清的雨林般的热气,他的一只手环过去,抚摸着那人纤瘦挺直的脊背,手指灵活地解开丝绸上面的盘扣,另一只手放在苍白的肩颈之间,抚摸着颈项上修长分明的血管,又在僵硬如冻土的肌肉上力度正好地捏了捏,“以前你还让我叫你耀哥哥,那时候你总是让我跪着,你的鞋都是我跪在地上给你穿的。”

“不乖当然要跪着。”王耀从暗蓝袍服中伸出手来,捏住他的后颈,将他扯远了些,“而且你长得太高了。”

“你如果不喜欢,我也从来没有逼过你。”王耀的声音有着比大雪更甚的温柔和寒冷,苍白珊瑚枝一般的手指抚摸着伊万的面颊,伊万现在已经长成血色健康的青年,如日中天。王耀的声音和他的抚摸一样柔软微凉,像是寒冷的丝绸从皮肤上滑过,“我对你不好么。”他以拇指摩挲青年眉骨上的旧伤,感到肋骨之间的心脏隐隐痛了起来。

他亲眼看见那一道伤的形成。和他一样住在蒙古帐下的,白雪一样的异族少年,因为没有服从某一项指令,可能是放走了一匹马或者一个人,被有权对他生杀予夺的人一鞭抽在眼眶上,眼睛肿了,眉骨到眼下一道深深的血痕。幸好他的眼眶较深,拦下了那一鞭,柔和透明的灰紫色眼珠仅仅是泛红而已,像小兔儿似的。

他那时午睡刚醒,外面一片灰绿色长草漫漫,就看一个半大孩子像小兔儿一样站在帐外,一只眼肿了,流着血,他拿手捂也捂不住那血,血还是顺着手腕流下来,他受伤的眼流血,没有受伤的眼流泪,血和泪都混合在一起,羊羔毛衣袖一片血色的模糊。

王耀站在长草坡上看着他哭泣,他感到一种撕裂的疼痛,就像是那些血和淡红的眼泪撕裂了他体内的某一部分,他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发现自己已经向那个孩子伸出手了。

“过来,我给你看看。”说出口王耀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汉话,他习惯于说汉话了,就算在蒙古帐下也是,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具体是分属哪一部族帐下的,看长相应该听不懂汉话。

那个孩子愣怔一下,还是向他走过来了,他从长草里走上山坡时王耀才发现他并没有他的脸看起来那么年幼,他已经可以算半大少年了。

“药,我给你上药。”他牵过那孩子的手,不让他再碰他自己受伤的眼睛,“草药。”他换了蒙语,试图把孩子引到自己的帐子里来。

他拉着孩子在自己帐子里坐下,用新水净了手,干净的白布在铜盆晃动的清水里浸过,一点点蘸去他面上的血痕。这孩子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那一道伤痕的红就更为明显,眉骨的红肿像通红的山峰,连眼睑也受了伤,一道血红。

铜盆中的水已经被血染红了,血色在水里散开像是凄艳的罂粟,他端详着孩子漂亮的眼睛,他的另一只眼是柔和透明的紫色,带一点羽翼的灰,非常漂亮,这一只眼若没有受伤大概也一样美,幸好伤得不重,过些时日就能恢复到那种柔和的鲜花的紫色。他想着,从箱子里取了烈酒和草药膏子。又换了一块新的白布。

“别动。”浸了白银碎末的烈酒擦过伤口时孩子瑟缩了一下,痛得全身抖动,王耀单手抓住他的手,握紧他的手腕,安抚的同时制止他作出无谓的移动和挣扎,草药膏子的清凉冲淡了酒滑过伤口的烧灼疼痛,少年的眼泪止住了,安静地用含着泪水微微发红的眼注视着他。

他的手比王耀的手还大,已经不能算是孩子了,但王耀看见他像小兔子一样轻轻地抽鼻子,突然就心软了。他的痛苦有一种磁石般的魔力,将王耀牢牢地吸引过去,他们都不属于这片草原,只能在上面像云一样随风漂泊,王耀没法拒绝他,没法不安慰他,他在异乡的孤独和痛苦就是王耀自己的痛苦。

他的眼泪是王耀几千年来已经干涸的眼泪,王耀早已长大,人世兴衰都见过,他早就失去了眼泪,他负重前行,苦难都化成了灰暗的星星。但是这一天他在草原的天底下见到了还会流泪的少年,少年的眼睛是柔和的紫调的灰,他心底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突然活了过来破土而出,他恍然记起自己也流过泪,自己也是可以流泪的。

王耀抱住了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拥抱一个甚至没有交谈过的异族少年,但他忽视了这一举动的唐突,只是将他抱在怀里,像安慰自己的孩子或是当年的自己一般,用发凉的指尖抚摸着他的脊背和头发。他没有流泪,但他的舌面上都是眼泪的味道。他不知道自己在安慰谁,当年的他又被现在的谁安慰,他只是听见天空下的风很大,一下子将所有的沙尘和灰霾吹开,于是世上重见天光绿草。

少年的身体僵住了,他在王耀的怀里被这一拥抱的热度软化,化得像洁白的奶油一样柔软。王耀将他放开时,他未受伤的脸颊也漫上了桃花颜色的的云,鲜嫩桃瓣一般的嘴唇轻轻地动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王耀闻到了他的信香松林和海水,以及劳丹脂,他是个年轻的天乾,用西国的发音来说,是Alpha。

王耀对他笑了笑,双手将他的手合在自己掌心拍了拍,然后指了指帐门的方向,轻风里温暖的草叶微颤,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他应该离开了。

他们都是这草原大风里的沙尘,做不了自己的主。

少年跟着他走到帐外,却站住不动了,在身上急切地翻了一阵,然后一样东西落到了王耀的手里,王耀看了一眼,竟是一只毛做的小羊,工艺简单但精致,还上了颜色。

“感谢您。”少年握着他的手,声音急切又脆弱,“我是伊万,伊万布拉金斯基。”草坡下正有人在呼唤他漫长的名字,他最后深深地看了王耀一眼,放开了王耀的手,跑下了山坡,一只灰兔子一般消失在草野里。

兴许是他的名字太长,王耀一转眼就忘却了。下一次再见面时,他穿着朱蓝两色的袍,站在同样黑发的草原的王身边,那是他所不能仰望的蒙古帝国。他看着王耀看见了他,就拽住了黑发的王轻声地询问着什么,得到了一个很短的答案后,从此王耀就和草原的王一样唤他“小罗斯”,忘却了他曾用急切而脆弱的声音讲述过的名字。

“你从来都不叫我伊万的。”他不知道自己突然爆发的任性从何而来,或许是卧室里带毒花朵吐出的香气勾人,理智被勾走了燃在火上,心底那个从未得到过满足的孩子醒了,他僭越一般将王耀从地毯上抱了起来放在铺着野兽毛绒的缎帘大床上,鲜艳的血红罂粟花插在沉着金尘的玻璃瓶里,他随手扯下一片殷红花瓣,衔在唇边,欺身上去吻他,在他近乎无色的薄唇上低声说话。

“你高兴了,叫我小罗斯,不高兴了,叫我毛子。”他温暖的指尖滑进那人的领口,触碰着温凉如玉的锁骨,“生气了,我就是布拉金斯基,就是混蛋东西。但我什么时候是伊万呢,我想做你的伊万啊。”他带着纯洁的神情说着,天真的请求和放肆的触摸同时作用在一个人身上,他向往已久的东方皇后,那人从未承认是他的皇后,那人是自己国家的王,一个同样强大,繁荣,美丽的东方国家的王,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还是个奴隶和侍从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最强大的王了。如果不是同样身在异乡,被候鸟一羽般的乡愁所打动,那人甚至不会看他一眼。

“别吃那花儿。”寒冷的手指和清脆的疼痛一起落在他脸上,王耀将他的脸拍开,自己转过头去,毫不在意地展露出脆弱的脖颈,面颊和颈子白到透明,被室内的温暖烤出回春般的淡红,颈上可以见到青色的血管,金发的青年他半透明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上很轻地吻了一下,联想起宫里某一贵族因为吻颈部太过激烈而将自己的情人吻死的传闻,那个吻因此比蝴蝶的停泊更轻,“那花的果子有毒,花瓣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叫我伊万我就不吃。”他用诱哄的语气说着,手没有停顿,摘走那人身上挂着的金色的珠链放到床头,他微微张口,鲜红的花瓣还粘在下唇上,令他唇瓣的颜色更加诱人和鲜艳了。

王耀眯起狭长的双眼,薄薄的嘴唇展出一线没有血色的温柔,他的琥珀眼睛是聪慧的,甚至是狡猾的,含着成竹在胸的温柔和恶意。他的双眼敛成月色下纯金的酒,鲜红花瓣般的舌尖轻轻滑过唇间。

“万—尼—亚——”

评论(11)

热度(705)

  1. 共58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