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不语

糖和刀片皆可食用,心硬。

有匪君子(露中)【四十四】

【以下避雷】(新)

①沙苏露不同体预警,但是只有露露和耀耀谈恋爱,单纯为增加熊的人数和剧情需要才写三只的。

②古风ABO预警,生子预警。

 

天乾即Alpha,地坤即Omega。信香是信息素,成结是永久标记。

(前仨词是古风文里找的,最后一个是ABO常用名词)

中合是Beta,衔颈是咬腺体暂时标记,春信是发情期,春宵是生物学上的结合。

③大规模私设预警。人物性格崩坏预警。

④燕all预警……王春燕是王耀的姑姑,女alpha,娶了beta亚瑟和omega普爷,

因为是亚瑟和普爷生孩子,至今不知道该打all燕还是燕all……就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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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警告了,本章有伊利亚。
还涉及一些伏笔揭示和悲惨剧情。
大家注意避雷。


【四十四】

大雪一片片打在檐上,带着纸灰片,天地积成了茫茫的灰白。烧成火星和炭烬的楼还是在天地飞雪前败下阵来,火苗且战且退,畏罪潜逃。

“回陛下的话,这不是走火入魔。”白雪的光照得宫内微微发亮,旁边摆一只金雕孔雀,金枝和翠色缠绕,一道光在侧边反射得雪亮。金色的鸟儿一半在发光,一羽一痕都清晰,包括尾羽嵌着的薄薄绿松石都清晰可见,另一半在幽暗里,逐渐过度成金调的暗色,暗影朦胧。

太医在孔雀的影里低下了眼,王耀只能看到他的发顶和他深灰的缎子衣袍,肩上绣了某种走兽的花纹说明他的身份。他低了头去,神色藏在孔雀尾羽的细丝影中看不分明,王耀只见他两鬓星星点点的白,虬张的胡须也带了些白,一晃数十年,这个当年指导接生了他的太医,又指导产婆接生了他的孩子,人久无言,岁月易逝。

“这不是走火入魔?”王耀问他,手放在宝座扶手上,指尖无意识轻敲,敲出西洋钟般规律的轻响,喉间声音清晰如同幽暗中某种金色鲜花,西洋泊来,似乎叫做郁金香。酒盏般的金色花儿,皇姑姑带来在西山别宫暖房里养着。小太子没有见过,这次去别宫见到稀罕得很,专门采了几支让负责传信的人捎给父王母后。几朵黄金颜色的花插在一个小小的白瓷瓶里,放了些净水,“那这是什么?”

“回陛下的话,是喜脉。”太医的声音沉郁平稳,笃定而有着苍老的山石般的棱角。

“喜脉?”这两个字仿佛击中了他的某根神经,三年前太医的声音也是如此笃定,那时候伊万握着他的手,朱红殿柱上的日光灿烂响晴如雪,盆里梅花吐蕊,粉色香气翩然浮动,他听到这个词,接下来似乎只过了一转眼,一个孩子就来到了世上。

“有喜了?”宝座上的帝王神色微妙地变化着,立起眉头,嘴唇收拢成一条直线,薄薄的红润压出失去血色的长痕,他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想了一刻找到了合适的词句,“皇后娘娘……有喜了?”

太医听到这话下意识抬起了头,他苍老的眼在宝座烁烁金芒和深郁阴影里正和天子的眼对上,又连忙醒悟而低下去。盘龙宝座那些金雕的纹路如此灿烂,底下的阴影和光芒一样幽深,色相复杂,不能窥探。而王耀的瞳色被深色室内映得偏暗,像是一对儿西域的深色半透明葡萄,或是两颗黑金的夜明珠,里面浸透了这个王朝所不能言及的阴影,有些秘密注定不能问出,自诞生一刻就要以数十人的血肉和一生维护。

“是。”太医又低下了头,他肩头缎子走兽花纹也随之沉进阴影,他知道该怎么说,他接生的第一个秘密已经这么大了,正坐在他面前金调繁复的宝座上问他话,“娘娘是喜脉。”

“这可是大事。”王耀的声音温柔下来,香炉的烟很长,曼妙地摇出去,“朕应该和皇后庆一庆的。”他的语气很轻,随着温柔的雪打在屋檐上,天地萧然,黄绿的竹叶映着朱红的墙,一枝一叶都积了雪,纸灰被银白晶莹的雪粒渐渐掩埋,黑色一点点沉没在雪地里:“周太医请起吧。”

香炉的炭火“噼啪”冒出一个火星,王耀一惊,那一点火光却已经熄灭在空气里,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脑中想起了什么,抽一口冷气,急忙压低声音把刚刚起身的太医召过来。

“今日走水,浓烟甚厉,受了冷水火烤,又强行运了功,可会有损龙嗣?”他的声音带出一线火烟的嘶哑,火还是伤到了嗓子,他不由攥紧拳头咳了一声。

太医神色凝住,微白眉头之间拧起紫铜色暗影,他重新跪下,半闭上眼,将手放在皇帝露出的一段雪白手腕上,重新为他诊了脉。

“无碍。”太医的神情平和下来,睁开了眼,他的神色是宽慰的,近乎微笑,“回陛下的话,龙嗣无碍。如陛下担心,臣可以再开几副稳胎的药。”

“那就有劳您了。”王耀声音温柔,唇上展开淡淡微笑,像是雪下开出的花,“药备上吧,您也请起。”

“朕这孩子来得真是排场,又是大雪,又是火烧高楼。”他看了看玻璃窗外,精美的白色落下,黄色的琉璃瓦镶了白边,和老太医微白的眉有几分相似之处,他眨了眨眼,笑了笑,“等这孩子生了,无论男儿女儿,起个小名先叫他雪楼,若他不愿,那么再改就是。”

“朕派到乾清宫的人快回来了,等他回来,还得劳他一趟,让他再回去把皇后娘娘找过来,中午要摆宴的。”王耀自顾自地说,他的眼透过玻璃望出去,看见柿子树上红色的残果挂了雪。

雪越压越重,终是一声“噗”的坠落。惊得树上一只黑鸟拍着黑翼飞起,枝头落下一层散碎的亮晶晶的雪雾,落在地上砸出细碎的颗粒状的痕。抖落了雪的鸟儿却飞走了,向着灰茫朦胧的,旋转着白色羽片雪花的天空飞去。

黑色的鸟儿并没有飞得很远,划过几重宫墙后,它盘旋着落在一棵宝塔般的大树上,那是棵梧桐,黄叶已经落尽,白雪将枝条修饰得如同远山般绵延,它落下时树枝晃了晃,又有几块雪沉沉地坠落,砸向同样一片银白的屋檐。

“他们打你么?”伊利亚望着他的弟弟,他的目光里都是心疼,天地间那么安静,屋内火焰的噼啪声音盖过了雪声。

“有些人打。”伊万简明地说,谈及自己的苦难时,他看上去非常平静,如同一个天使。他眨眼的时候很长的睫毛就落下来,给他白皙半透明的面容装饰了一层精美花边的阴影,“那三个偷儿打,乞丐老板打,船员喝醉了拿缆绳打,老奶奶没有,扒手打,马戏团没有,耀没有。”

“别的我记不清了,我需要再想想。”他紫色的双眼凝视着伊利亚,眼瞳依然干净,如同紫色鸢尾花底下的阴影,母亲的眼睛活在他身上,天使的眼注定不被人世浸染。他的脸颊上有一层桃般柔软的肉,柔和了他的面部线条,让他看上去像是命里被人爱的。

伊利亚在他的平静中感到心脏破碎成片的疼痛,他本以为他的心在失去母亲的那一天已经被彻底碾碎了,他没想到这颗死去的心里还有活着的东西,让他很多年后再一次体会海水与火焰的撕裂。

“他们就这么对你?”伊利亚感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难以置信,“他们就把你卖来卖去,把你当成奴隶?”

“他们把我当马戏团的熊那样卖。”伊万低声说,他的声音也是柔软的,像是含着一口糖牛奶一样甜得模糊,他似乎已经学会了把苦难和现在的自己割裂,而不改变云朵般温柔的天性。

“他们知道你是帝国的王子吗?”

“我告诉他们每一个人,但谁会信呢?”伊万露出一个象牙色大丽花般的,带着轻微苦涩和嘲弄的笑容,“他们打我,说我做梦,或者把我卖给下一个人。我知道不会有好后果,所以我没有告诉耀,我们很快乐,非常快乐。”

他想起过去,那时候他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坐在花车边缘晃着双腿,追随着罕见的热带蝴蝶跳下花车,在人群的推搡和纷乱中走失,满是阴影的街道,蝴蝶飞远了,他走在满是凶恶阴影的街道上,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天色转黑,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来找他,三个住在地窖的偷儿盯上了他衣服的宝石和金线,顺手牵羊地将他带了回去。

他说自己是小王子,他们哈哈大笑,只给他冷水和硬面包皮,他们也不完全是凶恶的,其中有一个人甚至教他用小刀削木头哨子,木头哨子的声音像布谷鸟的叫声,但是当王子失踪的消息真的传来后,听人说皇家在重金悬赏,要捉住劫走王子的贼人。他们害怕了,连夜将他抓上一辆干草车带走,说要带他回宫,却将他卖给了乞丐老板,那个手下有三个小乞丐和两个老乞丐,每天收取他们的乞讨所得的人。

他很快就学会了拿着破碗叩头,用尖脆的童声喊“老爷夫人们可怜我们吧——”,冬天他们在赌场里乞讨,有人会给他们一个硬币以求改变手气,有输红了眼的赌鬼则会踢他们一脚发泄怒火,如果有人叫来保安抓他们,他必须迅速逃掉,如果他没有讨到钱,食物就只有平常的一半,甚至不到。

后面乞丐老板需要钱,就把他们几个年轻些的半大乞丐卖给了一个船商,九岁的他在河上工作,在一个厨子手底下做杂工,河里飘着大量的圆木,那是人们在河的上游砍下来的,要运到外面,卖出好价钱。他曾经问别的工人这些木头要运往何方,他们说要运到远处,给那里的皇帝,皇后和王子建造宫殿,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家里也有皇帝,皇后和王子,可他已经离家太远了。他继续劳作,看着那些木头,想象它们被水带到皇帝的宫殿。

有一天他所在的船和别人的船撞上了,当时十一岁的他正在船舷上刷洗一口大锅,他感到一阵眩晕,就栽到了河里,木头散落,挤挤挨挨,撞击着水面。他失去了意识,等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夜里的河滩上,沙子是半月形的银白,延伸到远处平静深黑的河面,构成银亮刀锋般的回弯。

一切都被月光的白色沐浴着,黑沉苍茫的大地和墨色的静流无法被照亮,河上漂浮着许多雕像般的圆木,河水在岸边勾勒出波浪形的盐碱痕迹,岸上长着某两种草,一种银白像风雪,另一种有着奇怪的燃烧般的鲜艳红色。河水让他的胃沉甸甸的,但他还活着,那一刻的场景让他感到自己会永远活下去。

所以他站了起来,往遥远地方,隐约有一点灯的方向走。

和那些木头一样,顺着河流,往远方走。

谁能想象,他最后真的到达了皇帝的宫殿。

而那就是后来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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